并不是所有弱视都有治疗价值

最近在外地出诊，接诊到了一个特殊病例，跟大家分享一下。
男孩，4岁半，从孩子母亲的着装和粗糙的双手看，家境不是太好。我接诊并不在乎患者家境，生来就同情别人的性格以及贫苦农民家庭出身，我能体会穷人被社会歧视和常常处于沟通弱势地位的感受。但贫穷往往与无知是亲戚，常年接触各地患儿，偏远地区和家境困难的斜弱视孩子的诊疗经过往往不尽如人意，除了医疗条件的限制，更大程度取决于患儿父母对疾病本身的认识。
孩子母亲告诉我，孩子出生就有外斜，听人说长大了能自愈（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这样的神人，胡编乱造都有模有样），一直没重视。孩子3周岁时，幼儿园入园体检要求到妇幼保健医院复查才初步判断是“弱视”（注意，打引号）。
在这次就诊前，这个孩子已经在一个“儿童视力矫治中心”做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治疗。家长对比过几家“矫治中心”，尽管那家只有二十几平米的面积，但是收费是最便宜的。她是在妇幼保健中心眼科给孩子配了眼镜，这副眼镜已经磨花的很严重了，还一直戴着。让护士用焦度计测了一下眼镜度数，右眼平光、左眼+2.25DS/+0.50DCx85.那家“中心”一直沿用这副眼镜，也遵照妇幼保健中心大夫的每天遮盖右眼3小时的遮盖方案，每天回家遮盖右眼捡黄豆，余下的就是每天做50分钟左右的按摩，吃一种保健品。
这位家长在一年多时间里，从没有去医院复查过，而那家“中心”说视力提升了两行。直到半个月前，这位家长在邻居介绍下去了一个做弱视治疗的眼镜店做检查，眼镜店老板检查了孩子视力后，说治不了，让她带孩子到大医院看看，听说我出诊的这家医院最近有专家出诊，才来看看。
经过检查，结果如下：
裸眼视力：右0.8，左2米指数；小孔视力右眼1.0，左眼无提高；
原镜矫正视力：右0.8，左2米指数；
电脑验光（小瞳）：OD+1.25DS OS+1.75DS/+0.75DCx85
眼表、前节无异常；
眼位：左眼恒定性外斜25度，眼球运动无受限。
眼底（重点）：右眼无异常，左眼动静脉都细，网膜色苍白，小瞳下没有找到左眼黄斑！
做了托比卡胺快速散瞳，我首先看了他的左眼眼底，再次确认——并非黄斑部位异位，而是左眼黄斑缺如。依黄斑小静脉血管走行末端判断出“理论黄斑位置”网膜基本平坦，只能隐约看出有个不明显的凹陷，叶黄素凝集很少。这意味着孩子的黄斑没有发育，也几乎等说，他不是弱视，也几乎无法通过常规弱视治疗手段提升视力。不知道那个“矫治中心”是怎么让视力“提升”的。
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就诊经历，初诊时看到这种情况，我会跟家长交代清楚孩子病情，并做很保守的预后估计，但不会阻止家长给孩子试治。因为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黄斑发育不好的孩子，视力获得了很好提升的情况。但这个孩子尝试了基本的遮盖、屈光矫正和手工作业训练，仍然是指数视力，预后不好或者没有治疗价值的结论就比较好下了。
跟家长讲清楚了她孩子病情后，家长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。她出于母爱的执着，心情我能理解。我给孩子写了建议镜方，告诉她这个镜方在两三个月内都可以用来给孩子配镜，并告诉她别去什么“矫治中心”花冤枉钱了，在家戴镜遮盖做做描红、捡豆子之类的训练就好，也许视力还能有一点改善的（算是善意的谎言吧），孩子右眼视力很好，对他求学就业生活影响不算大的，要乐观些。
这个家长带孩子走出诊室后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一方面是这个病例，又让我开始对那些所谓“矫治中心”的反感；另一方面，医者面对治不好的病，总有种特殊的惆怅感。。。